悲剧小说《星光下的尘埃》以林溪晓晓星星为中心,揭示了人性的黑暗面和社会的残酷现实。作者糟糕的泥石流通过犀利的笔触深刻地刻画了主角的内心纠结与挣扎,将读者带入一个情感充沛的世界。这本书给人以思考和反思,震撼人心。后来成为我蜷缩在被窝里,唯一能抓住的光亮。民政局门口,我蹲下拿衣服袖口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此时,母亲却急不耐烦的拉着妹妹……
《星光下的尘埃》精选:
我叫顾晨。我八岁时,最溺爱我的奶奶去世了。奶奶去世后,
父母的婚姻在没有奶奶的维持下崩塌。十几天后,他们离婚那天,灶台上的水壶忘了关,
哨音尖得刺耳。妹妹偷偷把半块奶糖塞进我手心,糖纸被汗浸湿了,黏糊糊地粘在掌纹里。
她嘴唇动了动,没出声,但我知道她说的是"哥"。父母拉着我们去了民政局,
一家四人在民政局中办理好了证件和协议,在子女分配问题上,母亲选择了四岁的妹妹,
理由是妹妹年纪小更需要母亲的照顾,我则分给了父亲。财产问题上,父亲喜欢堵伯,
是一个烂赌徒,家里常常揭不开锅,并且下一**债,父亲负责偿还全部债款,
母亲并没有分到什么,因为本来就没有什么能够分配的东西了,要是说有,也就我和妹妹了。
我们从民政局出来时,爸爸牵着我的手,母亲牵着妹妹的手,父母脸上没什么变化,
只有妹妹的脸上挂着泪看向我,视线却始终没有向父亲那个方向望去。说来也是,
妹妹出生时,父亲并没有像其他父亲一样在手术室外面等候,而是在赌桌上,
妹妹四岁了与父亲接触的时间也是屈指可数。妹妹顾晓四岁,
上身穿的是比她大三个尺码的旧衣服,使她更显瘦弱。可眼睛亮得像是藏了星星。回想以前,
母亲总是会从集市上带回几颗糖,廉价的水果糖,包装纸艳俗得扎眼。顾晓舍不得吃,
总是小心地剥开,舔一口,再包回去,能甜上好几天。糖纸她一张张攒着,压在课本底下,
等攒够了,就用米汤粘成歪歪扭扭的星星,贴在我床头。“哥,你看!”她仰起小脸,
眼睛亮晶晶的,指着墙上那片歪歪扭扭却努力拼凑出的星星形状,“好看不?
等以后你赚大钱了,带我和妈妈离开这里,我们去草原看真的星星!好多好多,比这个还亮!
”她的小手用力地比划着,而那些粗糙的、带着廉价糖果甜腻气味的彩色星星,
后来成为我蜷缩在被窝里,唯一能抓住的光亮。民政局门口,
我蹲下拿衣服袖口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此时,母亲却急不耐烦的拉着妹妹的手,
走向马路边的出租车,父亲也拉着我回家,妹妹回头向我望去,她似乎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她一个四岁小孩在民政局门前大声哭喊着,周围人见怪不怪,我在回头中,
看着她们上了出租车……后来我常梦见一个场景,母亲拽着妹妹的手腕往门外走,
妹妹拼命扭头看我,阳光从她背后照进来,把两个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长到跨过门槛就突然断掉。而我站在原地,手心的糖慢慢化开,甜得发苦。离婚没多久,
母亲寄了一封信给我,信中说她去外地打工了,妹妹也跟着去外地上学生活了,
信的末尾还说让我做一个好人,不要像我爸那样。跟父亲的日子,是沉入更黑的泥沼。
赌桌成了他全部的世界。偶尔赢了一点小钱回来,
他会带着一身劣质烟草和汗馊混合的刺鼻气味,
把几件粗劣的塑料玩具或一小包油腻的卤肉丢给我,脸上堆着一种近乎谄媚的笑:“儿子,
看爸给你带什么了?吃!玩!”那笑容空洞得可怕。而绝大多数时候,他是输得精光的。
深夜里,他会像一具被抽走了骨头的行尸走肉,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整个世界。
**的庄家、欠债不还的“兄弟”、跟人跑了的“**”母亲,甚至包括我这个“拖油瓶”。
心疼我的爷爷每天早上都会给我留下十块钱,这十块钱便是我一天的饭钱。每天我只花五块,
因为我在一家商店前看到了妹妹最喜欢的芭比娃娃,可是价格要三百块钱,
我想在妹妹五岁生日时送给她。后来我每天都会省下五块,早上是两个馒头一块钱,
中午则是在学校商店买一个三块钱的面包,晚上则又是两个馒头一块钱。后来学聪明了,
早上多买两个馒头等中午在学校吃,每天又可以多省下两块钱。
可即使我后面存够了300块钱,去商店才发现那个芭比娃娃早就被人买走了。
几年后的一个雨夜,暴雨拍打着窗户,父亲迟迟没有回家,半夜,警察叔叔找到了我,
告诉我说父亲在镇上的马路边醉倒,被货车碾过,
在他身上只找到口袋里皱巴巴的彩票和半瓶劣质白酒,肇事司机也没有一点踪迹,
后来这事便不了了之。父亲的葬礼上,母亲和妹妹回来了,妹妹已经九岁了,
比以前更可爱了,最主要的是再也不像之前那样消瘦了。葬礼上母亲的眼神复杂,
递来一沓零钱,语气硬邦邦:“跟你爷爷过吧,别学你爸。”妹妹躲在她身后,
小声说:“哥哥,我会给你写信的。”那年我十三岁,
后面就跟着爷爷一起生活到十五岁初中毕业。爷爷的话极少,我们之间最多的交流,
是饭桌上他默默把碗里仅有的几片薄得透光的腊肉夹到我碗里,或者在我睡下后,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我床边,把两个还带着余温的水煮鸡蛋,
偷偷塞进我那个打着补丁的旧书包最底层。我闭着眼,
听着他极力放轻却依旧沉重的脚步声挪开,心里某个地方酸胀得发疼。
记得最清楚的是他总在夜里偷偷往我书包里塞煮好的鸡蛋。我假装睡着,
听见他蹑手蹑脚进屋的动静,还有那声压得极低的叹息。鸡蛋总是温热的,带着灶膛的余温,
在清晨的书包里等着我。后来才知道,那是他省下给自己补身子的。
十五岁初中毕业的那个夏天,我在亲戚的介绍下去了粤省打工。在爷爷的目送下上了火车。
临走前带了两样东西。一是爷爷攒了半辈子的五百块钱。
二是妹妹在葬礼上时偷偷往我手里塞了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哥哥我想你"五个字。
绿皮火车开动时,我使劲扒着窗户。站台上的爷爷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
在风里摇晃着。车厢里人挤人,我紧紧攥着那五百块钱和那张纸条,
突然摸到兜里还有个温热的鸡蛋。不知什么时候,他又偷偷塞了一个进来。
后来每次闻到煮鸡蛋的味道,眼前就会浮现那个佝偻的背影。在广播的提示中,
我走下了火车。根据亲戚的介绍到了星辉厂。第一次走进星辉厂时,
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的声音让我打了个寒颤。流水线的噪音像潮水般涌来,
瞬间淹没了我的听觉。李组长背着手在车间巡视,他的皮鞋踩在金属地板上的声音,
让每个工友的背脊都不自觉地绷紧。"新来的,去最后一道质检岗,让老工带你熟悉工作。
"他扔过来一副手套,上面还沾着前一个工人的汗渍。我低头戴上,
闻到一股混合着机油和铁锈的味道。我知道,这就是我未来几年内的工作。
厂里的空气永远弥漫着金属粉尘和汗水蒸腾的酸腐气。星辉电子厂像一头巨大的钢铁巨兽,
盘踞在城郊,吞吐着无数年轻或不再年轻的生命。我,顾晨,十五岁,
是它肠胃里一颗微不足道的零件。渐渐在厂里一待就是半年过去。
流水线的噪音是永不停歇的背景音,震得耳膜发麻,连带着心脏都跟着不规则的震颤。
24小时不灭的白光灯下,每个人的脸都泛着青灰,影子被拉长、钉死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组长李哥的咆哮永远精准地砸在最疲惫的神经上:“顾晨!发什么呆!这批货赶不完,
都别想下班!手指断了也得给我焊上!”他像巡视领地的老虎,
皮鞋踏地的声音让所有脊背瞬间绷紧。我的岗位在流水线末端——质检。
零件边缘锋利如刀片,戴着劣质的手套,手指上布满了细密的伤口,旧的结痂,
新的又渗出血丝,混合着机油,形成一道道丑陋的黑色纹路。阿强是第一个跟我说话的工友。
午休时,他蹲在消防通道里抽烟,十八岁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世故。
"知道这里最值钱的是什么吗?"他吐着烟圈,指了指流水线上的零件,"够机灵的人,
总能找到发财的路子。"我看着他口袋里露出的金属反光,喉咙发紧:"被抓到会怎样?
""开除呗,"他满不在乎地弹了弹烟灰,"反正我爸妈早不管我了。"但说这话时,
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我想起妹妹,上次收到她的信还是三个月前,
信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哥,我想吃糖。”日子像生锈的齿轮,艰难地转动着。
发薪日是唯一的光亮。邮局柜台前,我把那叠薄薄的纸币分成两份,
一份郑重地存入写着“爷爷养老”的存折,另一份换成邮票和妹妹最爱吃的那种水果糖。
柜台阿姨已经认识我了,每次都会叹口气:“又给妹妹寄糖啊?真是个懂事的哥哥。
”我笑笑,手指上的伤口被信封边缘刮过,带来一阵锐痛。这点微薄的甜,
是我和晓晓之间仅存的温暖联系。回到宿舍,听说阿强发烧了,
我急忙去到五公里外的医院买药。把买的退烧药放在阿强床头,还有一袋核桃,
那是爷爷省下来给我补身体的。半夜,我被摇醒。月光下,阿强站在我床边,
手里捏着一个偷来的闪亮零件,眼神复杂地盯着我:“为什么帮我?老子不需要你可怜!
”他的声音带着病后的嘶哑和强装的凶狠。“我爷爷说,”我揉着酸痛的肩膀,
“人活着总得信点什么。”阿强沉默了很久,最终把那零件重重塞进口袋,
闷声说:“…谢了。”黑暗中,传来他翻身时铁架床的**。李哥依旧是那个李哥,
骂骂咧咧,刻薄严厉。一次操作失误,我的手指被机器狠狠夹住,
钻心的疼痛让我瞬间冷汗涔涔。“蠢货!想当残废吗?!眼睛长裤裆里了?!
”他的咆哮几乎掀翻屋顶。但骂完,
一瓶红花油带着他的体温被粗鲁地扔到我旁边的操作台上。“别死在厂里,晦气!
”他转身就走,工作服袖口磨得发白起毛的边角在我模糊的视线里一闪而过。那一刻,
我握着那瓶温热的红花油,心中五味杂陈。“谢谢。”我小声说。李哥愣了一下,
转身时我听见他嘟囔:"现在的年轻人..."后来有次加班,
我看见他办公桌上摆着张全家福,照片里的小女孩穿着和我妹妹一样的校服。她像一颗流星,
毫无预兆地撞进了这个灰暗的世界。那是个闷热的午后,
车间里充斥着汗水和金属的浑浊气味。那天,车间里一如既往地嘈杂。李哥的咆哮声刚落,
一个穿着干净白色棉麻T恤、浅蓝色牛仔裤的的身影,小心翼翼地出现在流水线旁。
她扎着清爽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背着一个与这里格格不入的米白色帆布包。她蹲下身,
专注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眉头微蹙,眼神清澈得像山涧的溪流。瞬间,
周围灰扑扑的一切仿佛都成了她的背景板,连震耳欲聋的机器声都似乎减弱了几分。“喂!
你哪来的?谁让你在这乱记的?!”李哥的吼声如同炸雷,瞬间打破了这短暂的静谧。
林溪吓得手一抖,笔记本“啪”地掉在地上。她慌忙去捡,
马尾辫在空中划过一道惊慌的弧线。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中闪过一丝无措和难堪。
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撞击,一股莫名的冲动让我猛地站了起来:“李…李组长!
她、她是在帮我核对数据!”我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干涩发紧,
手指下意识地绞着油腻的工装下摆。李哥狐疑地眯起眼睛,
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我和林溪之间来回扫射:“顾晨?你什么时候需要人帮忙了?
自己活儿干利索了吗?”冷汗顺着我的额角滑落。我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声音平稳些:“这批…这批货型号新,要求特别细。我怕出错…耽误进度。
”我低着头,不敢看李哥,更不敢看林溪此刻的表情。李哥盯着我看了几秒,
又瞥了一眼局促不安的林溪,最终冷哼一声:“哼,抓紧点!别给我出岔子!
”皮鞋声哒哒地远去了。午休的汽笛声响起,人群涌向食堂。我犹豫了一下,
走向厂区后面那棵巨大的老榕树。果然,林溪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笔记本摊在膝头,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你…你好。”我的声音有些发涩。
她抬起头,看到是我,脸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又带着点感激的笑容:“是你啊!
刚才…谢谢你。”“没事。”我摇摇头,在她旁边隔开一点距离坐下。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只有蝉鸣聒噪。“给你。”她忽然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用纸袋包好的东西,递到我面前,
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我看你们食堂…好像没什么好吃的。这个,还温着。”是一个汉堡。
包装纸干净整洁,散发着小麦和肉的香气。我盯着它,喉咙滚动了一下。
上一次吃到这样的东西,是什么时候?在老家镇上?还是更遥远的童年?
“不用了…”我下意识地拒绝,胃却不受控制地叫了一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林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儿,
脸颊上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拿着吧!就当是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
”她不由分说地把汉堡塞到我手里。她的指尖很凉,很软,轻轻擦过我掌心厚厚的茧,
像羽毛拂过。我像被烫到一样,手指蜷缩了一下。汉堡很美味,温热的芝士在嘴里融化,
带来久违的满足感。我几乎是狼吞虎咽。“我叫林溪,”她看着我吃,轻声说,
“在S大读社会学,来做暑期社会实践调研。你呢?你看起来…年纪不大,怎么在这里工作?
”“顾晨。”我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声音低沉,“十七。家里…需要钱。
”“需要钱”这三个字像石头一样沉重,砸在地上。“你…在这里多久了?”她轻声问,
目光扫过我。“两年多。”“累吗?”她看着我的眼睛。我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
却只挤出一个疲惫的弧度:“习惯了。”又是一阵沉默,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裤袋,那里有晓晓最近寄来的一封信,
信封里还夹着一张她画的歪歪扭扭的星星糖纸。鬼使神差地,我把它掏了出来,
递到林溪面前。“这是我妹妹…小时候贴在我床头的,”我的声音低了下去,
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她说…像星星。
”林溪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张小小的、色彩有些剥落的糖纸,指尖拂过那粗糙的纸面,
眼神亮了起来:“真好看。像…像彩色的希望。”她抬起头,
看着榕树缝隙里透出的点点蓝天,眼神有些飘远,“你知道吗?
我们学校图书馆有一整面墙的落地窗,下午的时候,阳光照进来,整个阅览室都是金色的,
能看到窗外梧桐树的叶子,像在发光。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我从未接触过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宁静和向往,“在那里看书,
感觉时间都变慢了,心也变得很安静。”我静静地听着,
想象着那个洒满阳光、充满书香的巨大房间,窗外的树叶在光里轻轻摇曳。
那是我贫瘠的想象无法完全构建的画面,却像一股清泉,无声地流淌进**涸的心田。原来,
在流水线的轰鸣和油污之外,世界还有这样的角落。几天后的午休,她又来了,
手里拿着一本薄薄的书,书名是《小王子》,封面是淡黄色的,
画着一个金色头发的小人和一朵玫瑰花。她把书递给我:“送给你。这是我最喜欢的书。
”我愣住了,有些手足无措地接过那本崭新的书。书页光滑,散发着淡淡的油墨香。
我小心翼翼地翻开扉页,上面是一行清秀娟雅的字迹。【给顾晨:每一个认真生活的人,
都是自己的小王子。每一个星星,都藏着一个未被说出口的愿望。愿你的星光永远闪耀。
——林溪”】我的指尖拂过那行字,像拂过一片温暖的羽毛。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
迅速蔓延到全身,喉咙有些发紧。“谢谢…”我低声说,把书紧紧抱在怀里,
仿佛抱着一个易碎的、珍贵无比的梦。后来,在她调研的期间,我鼓起勇气向她告白。
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同意了,当时我沉浸于喜悦之中,对那初的情景也都忘记了。
我们成为了情侣。我自己也不信,可是每当我下班时,陪伴在我身边的人,
以及我身边存在的痕迹无不在告诉我,我和林溪在一起了。离别来得很快。
暑假结束的前一天傍晚,林溪站在厂门口那盏昏黄的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她看着我,
眼睛里有明亮的光,也有离别的怅惘。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顾晨,”她忽然伸出手,
轻轻握住了我下意识又在裤子上蹭过的手。她的手心温暖而柔软,带着薄薄的汗意,
像握着一块温润的玉。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那只被她握住的手,
指尖微微发麻。“等我放假回来。”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厂区隐约传来的噪音,
带着一种温柔的笃定。我用力地点头,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是更紧地回握了一下她的手,仿佛要将这短暂的温暖刻进骨子里。她松开手,
转身走向站台,白色的身影渐渐融入暮色。她沉默了一会儿,长长的睫毛垂下来,
在白皙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送的那本《小王子》,成了我灰暗生活里最珍贵的宝物。
我把它藏在枕头最下面,每晚睡前,都要在昏暗的灯光下,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
一遍遍摩挲扉页上那行字。仿佛这样,就能汲取到一点对抗现实的力量,
连带着流水线永不停歇的噪音,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阿强有次翻到,
揶揄地吹口哨:“哟,文化人啊!谈上那个大学生了?”我一把抢回书,紧紧护在怀里,
脸上滚烫,心里却像揣着一只不安分的小鸟。感情像藤蔓,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滋长。
她的一个微笑,一句不经意的关心,都能让我心跳加速,
又在下一秒被巨大的差距感狠狠拽回现实。她是S大的天之骄女,同时家境优越,
干净、明亮、未来有无限可能。我是星辉厂流水线上的工人,满身油污,未来一眼望得到头。
这种认知像一堵无形的墙,横隔在我们之间,让我既渴望靠近,又本能地想要退缩。
离别的日子还是到了。那是一个被夕阳染成橘红色的傍晚,林溪背着她的帆布包,
站在厂区门口,影子被拉得很长。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我…我要回学校了。”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不舍,也有某种期待。“嗯。”我低着头,
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球鞋。沉默片刻,她忽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我放在身侧的手。
她的手心微凉而柔软,像最细腻的绸缎,包裹住我粗糙、带着薄茧和细小伤口的手背。
那一瞬间,电流般的悸动窜遍全身,我僵在原地,忘了呼吸。“顾晨,”她的声音很轻,
却清晰地敲在我心上,“等我放假回来…好吗?”我猛地抬头,撞进她清澈明亮的眼眸里,
那里清晰地映着我的影子,带着一丝羞涩和坚定。巨大的喜悦和更深的惶恐同时塞住了我。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的手紧了紧,然后才缓缓松开。指尖离开皮肤的刹那,带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空虚。她转身,
马尾辫在夕阳中划出一道弧线,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我站在原地,很久很久,
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和触感。那一刻,似乎真的透进了一束光,
照亮了我心底最深的角落。我把手紧紧贴在胸口,感受着里面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
仿佛要挣脱束缚飞向那束光。我对自己说,也许,也许真的可以期待一下?为了她,
为了晓晓,为了爷爷,我要更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也许……就能离那星光近一点点?
林溪的承诺像一颗种子,在我贫瘠的心田里悄悄发芽。日子依旧在流水线的轰鸣中流逝,
但那本《小王子》和手背残留的触感,成了支撑我熬过漫长白昼和疲惫黑夜的力量源泉。
我甚至开始偷偷憧憬,等她回来时,我能存下多一点钱,也许能请她吃一顿像样的饭。然而,
现实总是猝不及防地给人最沉重的打击。一个周末的下午,林溪突然出现在厂门口。
阳光很好,她穿着一条漂亮的碎花连衣裙,笑容明媚。然而,
她身边还跟着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孩,妆容精致,眼神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打量。“顾晨!
”林溪开心地朝我挥手。我快步走过去,心里有些雀跃,却在看清她朋友挑剔的眼神时,
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我的工装外套沾着洗不掉的机油污渍,裤腿卷着,
露出同样脏污的帆布鞋。“哇,林溪,这就是你天天念叨的特别的朋友?
”时髦女孩夸张地捂着鼻子,上下扫视着我。“天啊,这衣服都这样了,该扔了吧?
穿着多不舒服啊!”瞬间划破了我的喜悦和刚刚升起的一点点卑微的幻想。
我的脸“腾”地一下烧起来,耳根滚烫。一种强烈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我,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林溪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拉了拉朋友的胳膊:“小曼!别乱说。
”然后转向我,眼神带着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顾晨,你别介意,
她就是心直口快。走,我带你买件新衣服。”她说着就伸手来拉我的胳膊。
她的触碰依旧让我心跳加速,但此刻却混合着尖锐的刺痛。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甩开了她的手,动作有些大,引得路人侧目。“不用。”我哽咽道。
“哎呀,你就别客气了嘛!”林溪的朋友小曼翻了个白眼,“林溪也是为你好,
你看你这身…”她未尽的话语里充满了不言而喻的嫌弃。最终,
我还是被林溪半拉半拽地带进了附近一家明亮的连锁便利店。冷气开得很足,
与外面的燥热形成鲜明对比,却让我感觉更冷。林溪径直走向挂着T恤的货架,
认真地挑选起来,拿起一件纯白色的棉T恤在我身上比划:“这件怎么样?简单舒服。
”标签上“189元”的数字刺痛了我的眼睛。那几乎是我在食堂一周的饭钱。“挺好的。
”**涩地说,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折磨。走到收银台,店员报出价格。我慌忙去掏口袋,
摸出几张皱巴巴钞票。“我来付!”林溪动作更快,已经抽出几张崭新的百元钞票递了过去。
“不用!”我几乎是低吼出声,想把钱塞回去。店员的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带着一种了然和隐隐的鄙夷,他慢悠悠地接过林溪的钱:“现在的年轻人啊,
花女朋友钱这么心安理得?”他语气里的调侃像针一样扎人。我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
又在下一秒冻结。女朋友?我配吗?在她和她朋友,还有这个店员眼里,
我不过是个需要施舍、需要被怜悯的可怜虫罢了!“说了不用!
”我猛地抢过店员找回的零钱,胡乱塞到林溪手里,抓起那件新T恤,
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便利店。身后传来林溪焦急的喊声和小曼不满的抱怨。回工厂的路上,
我们一前一后地走着,沉默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心头。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却无法连接在一起。刚才店员的话和她朋友刺耳的嘲笑在我脑海里反复回响,
每一次都像鞭子抽打在我早已脆弱不堪的自尊上。终于,在离厂门还有一段距离的街角,
我停下了脚步。压抑的情绪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顾晨…”林溪跟上来,怯生生地开口。
我猛地转过身,眼睛赤红地盯着她,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颤抖:“林溪,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丢人?”她愣住了,漂亮的杏眼里瞬间涌上委屈和不解:“顾晨!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你过得好一点!看你穿得那么不舒服,
我心疼…”“心疼?”我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和痛苦,
“你是可怜我吧?是觉得带我出来给你丢脸了吧?在你和你的朋友眼里,
我是不是就像个需要你们这些好人来拯救的乞丐?!穿上新衣服,